老皇帝良久不言，他的脸色犹如暴风雨降临前的乌云，阴沉得很。
过了一会儿，他冷声道：“暂时关押起来，让朕好好想想，该怎么处置他。”
谋反，自然是死路一条。
不过他有些犹豫，毕竟这个蠢玩意儿不可能成功。
想罢，他看向赵太子。
瞧见老皇帝的眼神，赵太子躬身抱拳，领着人将雍王带走了。
老皇帝在走之前，意味深长地看了岐山长公主一眼。
回了御和殿，老皇帝立刻撑不住了。
他躺在榻上，喝了一碗参汤。
红妆刚把碗端下去，高亮过来禀告道：“陛下，丽妃娘娘求见。”
老皇帝舒了一口气，“传。”
不多时，丽妃走了进来，她眼神里带着深情，一下子跪在老皇帝的榻边。
“陛下，您再气也别伤了自己的身子，阿穆去南境了，阿稻又做这无君无父的事，妾余生能依靠的只有您了。”
老皇帝抬起手，无力地摸着丽妃的脸，接着垂落在锦被上。
他叹道：“父母、夫妻、兄弟姐妹和子女，没人能陪谁一辈子，朕负卿一生，用太后之位来偿还如何？”
丽妃眼睛里噙着泪，“陛下。”
老皇帝沉声道：“皇后无子，山河不过是养子，可以记在皇后名下也可以记在你名下。”
丽妃猛然抓住老皇帝的手，摇着头，泪水甩在锦被上，“陛下当真要舍了我们的阿稻吗？”
“爱妃，你给朕一个让他活着的理由。”老皇帝认真道。
丽妃泪眼汪汪地看着他，有一瞬间她愣住了，面前的人不仅仅是她的枕边人，更是一国之君。
她恍然地松开他的手，抹了抹泪后，起身朝着他从容一拜。
“妾，会给陛下理由的。”说罢她转身离去了。
看着丽妃的背影，老皇帝抬起手又放下，终究什么都没有说。
赵太子将雍王关押后，来到了御和殿。
“都处理完了？”老皇帝懒懒地说道。
赵太子躬身，“二十哥想见阿爹一面，说此事另有隐情。”
老皇帝冷笑，“小畜生，真是蠢得可以！”
“那阿爹见吗？”赵太子问道。
“不见。”老皇帝没有丝毫犹豫回道。
将赵太子打发走后，有人悄悄地进了殿内。
“事情查得如何了？”
来人禀道：“雍王殿下在清心观确实和岐山长公主有来往，不过没人知道他们姑侄俩说了什么。”
“那雍王妃呢？”老皇帝又问了一句。
来人回道：“雍王妃娘娘曾去过薛侯府，不知道见了谁。”
老皇帝冷笑一声，“有嫌疑却没留证据。”
来人问道：“要不要把薛侯府和清香殿以及清心观的人抓了，细细拷问？”
老皇帝摆了摆手，“南境刚稳定不久，朕不想此事闹起来。”
“那陛下的意思是……”
老皇帝沉沉地叹息了一声，“二十不留了，活着也无用，还甘心被人利用当棋子，倒不如借此机会把兵权都收回来。”
来人不懂其中意思。
老皇帝淡淡道：“以前他们养亲兵护卫朕不管，如今不得行了，你去查查，都有谁在养兵，养了多少。”
随着来人的离开，老皇帝陷入了深思。
留给他的时间怕是不多了，他不能彻底消灭隐患，毕竟那是早年相依为命的亲人，他只能制衡。
不能让他们和赵太子抱团，也不能让他们和赵太子互相伤害。
正思索时，高亮进来禀告道：“陛下，丽妃娘娘投缳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老皇帝坐直了身子，呼吸困难道，“你说什么？再说一遍。”
高亮跪在地上，“陛下，丽妃娘娘留书信后，自尽了。”
老皇帝心跳加速，觉着自己犹如一根羽毛飘荡着，为了让自己能够镇定些，他抓住了锦被。
安静了很久很久，他略仰头叹息道：“信呢？”
高亮忙递了上去。
老皇帝颤颤巍巍地从信封里取出信，展开看着。
“侍帝三十载，怀娠七，诞五，唯余二子，今妾去也，命换阿稻，妾先行，祝君安。”
老皇帝眉头皱成一团。
他想给她个儿子，给她安稳的后半辈子，她不要……
思索良久，老皇帝下了决定。
封知礼为升王，携其母卫氏、其妹知仪前往封地丽郡，雍王关押至丽郡管辖之地拘邕山。
丽郡依旧由当地官员治理，需礼遇升王母子三人。
清香殿亲兵护卫归国。
丽妃下葬后，雍王妃和知礼知仪准备出发，去往丽郡。
临行之前，雍王妃请求将雍王家眷子嗣全部带走，老皇帝不忍再见和丽妃相关的一切，便答应了。
雍王被关在车内，由侍卫看守不准下车。
途中有两位女子候在路边。
“雍王殿下。”
听到声音，雍王欣喜地掀开车窗帘子，“浮妆凝妆？”
两位女子一位拿着包袱，另一位提着食盒。
隋浮妆面色淡然道：“听说雍王殿下要去济慈观问道，妾怕再也见不到殿下了，特来告别。”
雍王高兴道：“你们被阿爹送去哪里了？”
唐凝妆面露讥讽的笑，“我们俩出宫开了一家茶水糕点铺子，日子充实安逸，远比在殿下身边轻松自在许多。”
雍王忽然变了脸色。
她们竟然不爱自己？还以为当时她们被老皇帝送走，必定日日想念自己呢。
隋浮妆淡泊无波道：“我们是想来告诉殿下，陛下要放我们出去，问我们意愿时，我们没有犹豫。”
雍王蹙眉。
两人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一旁的侍卫后，朝着雍王屈膝。
隋浮妆平静道：“天高海阔，相见无期，愿殿下珍重，就此别过了。”
唐凝妆言辞犀利道：“还请殿下努力悟道，学得清心寡欲，免得纵欲过度伤人伤己。”
说罢两人离开了。
雍王妃和知礼知仪坐在前面的马车上。
听着雍王捶车壁的声音，雍王妃不禁冷笑，没了老皇帝的庇佑，雍王什么都不是！
“知礼知仪，你们乖乖在车里等着，阿娘去去就回。”
哄了两个孩子几句，雍王妃下了马车，她来到雍王的车边，嘱咐随行的侍卫走远些。
“气也无用，蠢是天生的，您别自责了，殿下。”雍王妃阴阳怪气道。
忽然车窗帘子被掀开。
雍王的手已经捶出了血，他看着雍王妃说道：“明明是你同意了，我才做的！”
雍王妃笑了，“我只是想拿殿下的命换个安稳罢了，我是骗了你，不骗你哪有我儿如今的地位？”
雍王捏着窗帘，“恭喜你，升王太妃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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