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重又出发，彻底丢弃了马匹和弓箭，只持了自己管用的兵器，改为步行。马上毕竟受限，敌人又隐于暗处，时刻准备要了他们的命，可进可退，才能保全自己，杀敌制胜，不受制于人。
一路上，他们又遇上几批与之前相似的袭击，三人虽能全身而退，逐一击破守阵之人，可也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，显得有些狼狈。相比之下，情况比较好的倒是祁桓，不知为何，大多是时候敌人对他都是只围不攻，但对于百里墨和萧紫衣，可就没那么客气了。
转眼日头偏西，即便隔着浓浓的树荫，也能感到夜幕低垂。夜的寒凉微微渗进林中，凉意中多了几分肃杀的森冷。
“我们到前面，还是暂时找个地方歇脚吧。”祁桓望了望四周，建议道。
百里墨理了理被刀剑划破的衣袖，“桓说得对，敌暗我明，夜间更易于他们伏击，要防守起来不容易，还是休整一晚，明天再继续破阵。”
“前面有处空地，就那里好了。”萧紫衣扬手一指，树丛分开处，隐约可见一片平坦。
三人往着那方向走过去，竟是一路顺利。只是越走近，空气中越是翻涌着浓烈的血腥味，刺鼻得令人几欲作呕。
“你们发现没有，这片树林好像没有阵势？”祁桓侧目打量四周。
“像是被人破了。”
“除了我们，还有人在破阵？”
百里墨沉吟道：“也不奇怪，毕竟能参加这次围猎的，都是朝中重臣，进入树林那么多人，其中不乏武将出身，武功卓绝者，即便看不出阵法，总不会坐以待毙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那些人攻击的目标，不仅是我们？”
萧紫衣此话一出，三人皆默，心底宛若掀起滔天巨浪。重臣武将，国之栋梁，若真在这林中，被潜伏的暗杀者折损得死伤过半，结果会是如何？而幕后催动这一切的那只手，又是意欲何为？
百里墨长剑一横，已是面沉似水，但迈出的步伐依然坚定，仿如磐石，“先去前面看看。”
绕过几棵参天松木，眼前便呈现出一片开阔，原本月明风朗，该是怡人之景。只可惜，在树旁或躺或卧，横七竖八的人，或者说是尸体，破坏了良辰美景。
地上已被鲜血浸染得通红，在冷夜中森然凝重，遍体生寒。
“这里好像还有个活口。”祁桓蹲下身，两指搭在一侧卧之人脉上，招呼着百里墨和萧紫衣。
两人围拢过去，百里墨看清那人被血浸染的面容，也是微微一惊，“战统领？”
那人原本已是双臂紧闭，辨不出生气，被百里墨一唤，竟眼皮轻动，缓缓睁开了眼，见到百里墨，就要挣扎起身，可惜力不从心，使劲全力也无法动弹分毫，又艰难地倒了回去，身上的血流得更多。
“别动，你伤势过重，失血过多。”萧紫衣边说，也蹲下身，示意身旁两个男人，“把他扶起来。”
经百里墨一提，祁桓像是也认出了那人，忙和百里墨一起，小心扶起他，让他倚树而坐，“你是禁宫侍卫统领战成风？”
那人用力点点头，但他尽了全力的动作，在其他人眼里几乎看不真切。
萧紫衣不管他们，兀自从口袋里掏出瓶瓶罐罐，熟练地将他上衣撕开，把止血药撒了上去。那连着皮肉的布料，揭起一层血雾，可战成风一声未吭，就连止血药落在伤口上，也只是身体紧绷了片刻，死死咬住唇忍了下来。
“紫衣，你出来围猎还随身带着这些？”祁桓挑眉，颇为意外。
萧紫衣头也不抬，理所当然道：“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？河边放灯都能差点万箭穿身，带些药材，虽不能起死回生，若有些擦碰外伤，也能用得上。”
祁桓自然明了，她指的是那年中秋之事。又是为了墨吗？祁桓挥挥袖，夜色掩去他眼底一抹苦涩。
而百里墨，只是沉默地看着萧紫衣救人，完全没有了方才杀人时的犀利之色。他了解萧紫衣的善良，救人杀人，不过在一念之间。萧紫衣很善良，但她只救自己该救之人，杀自己该杀之人，那便是她的坚持。
夜凉如水，百里墨眉眼间的柔情，也好似那烟雨朦胧。
缓过一口气，战成风才细细打量百里墨几人，“二皇子，您没事吧？”
“我还好，你们可是也遇到了袭击？”
战成风面色凝重地点头，“有几拨武功高强的刺客，我本想出去报信，却发现似乎陷在一个阵里，左冲右突间，杀了几名刺客，可自己也险些丢了命，幸而遇到二皇子您。”
“这里领头的那刺客，被你杀了？”
“不错，就在那边。”
随着战成风目光望去，确实有两个身形相似，却一看便不是围猎之人装扮的人，倒在不远处血泊里。在他们几步之遥，还躺着另一个侍卫装扮的男人。
“那是——”
“我手下最得力的副手，也是我的伙伴，可惜——”战成风话语一顿，硬朗男儿，眼中也浮起薄雾一层，双手紧握成拳，“之前遇袭，与我们同行的府尹三小姐，就死在乱箭之下，我没能保护她已是罪该万死，没想到，我同在战场上拼杀，铁蹄峥峥都不曾倒下的汉子，竟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！而我能替他们做的，就只是杀了这区区两人。”
没想到此处守阵竟有两人，战成风却能凭一己之力诛杀，其功夫可见一斑。想到这里，几人再望向战成风的目光中，皆不免带了几分敬佩。
萧紫衣打开手中一个白瓷净瓶，取出一颗黑色药丸，不由分说塞到战成风嘴里，简短命令，“吃下去。”
战成风望向百里墨，见他颔首，这才默不作声吞下。
“这里阵眼已破，应是不会有人再回来，今晚我们就在此处歇脚，明日一早，再破阵出去。”
百里墨说这话时，将目光投向远方树林深处。似是若有所思，又像心无所念。他那曜石一般的眼眸，仿佛月夜笼罩下的深海，沉若万丈，却平底涌起狂风怒涛，目似剑光，星眸含威，席卷着天地一片苍茫。
萧紫衣走过去，握了握他的手，百里墨的神色，这才柔和下来。
“你看着站统领，我去取些水。”萧紫衣轻声道。
“自己小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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