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往前走，空气就越清新，没有供氧面具，反而更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生命气息。
他从来没有闻过这样的味道，此时此刻，他无法用语言形容。
但心情却好了很多。
明明前方可能潜伏着未知的危险，但他却如同闲庭信步一般，驱动着轮椅去往有光的方向。
快到尽头了，因为前面有光，即使不用探照灯，也能看清脚下的路。
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，还有馥郁的花香。
有多久没嗅到过鲜花的气息了？
他不记得了。
星际时代，所有植物都成了罕见的珍宝，被供养在专门的绿化园中，平时极难得一见。
普通人只能在智脑上看到传说中的绿色植物。
而他因为身体不便，再加上对那些东西确实没有什么兴趣，因此从未去看过。
没想到，这里居然有……
他的心跳略快，眼中也染上了狂热的兴奋。
终于，眼前一片大亮。
看清眼前的一切，他瞳孔骤然紧缩，不自觉地攥紧了轮椅扶手。
这里似乎是个世外桃源，天蓝水绿，地上是绵软的绿草，高大的树木，星星点点散落地表的野花，没有鸟叫虫鸣，但那流动的溪水，却告诉着他，这是真实存在的。
一种无言的震撼在心中蔓延。
满目都是盎然生机，深浅不一的绿色交织成一幅原始的图画。他脑海里只有两个字——
生命。
“这么快就有客人了吗？”一道轻灵的声音响起。
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受，就像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随之舒张开来，无言的神秘力量顺着这道声音涌入他的身体，洗涤着他的身心。
他狠狠地蹙起了眉头。
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……
“你是谁？”他沉声问道，黑黝黝的眸子深处，是潜藏的凶戾暴虐。
“唔……一个坏脾气的客人。”女声似乎有些不太满意。
随着声音的落下，一道纤细的身影踩着棉软的青草向他走来。
清风拂过，荡起她的衣摆，长及脚踝的青丝随风轻荡，扬起梦一般的弧度。
即使是他，也失神了好一会儿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人，他引以为傲的学识在此时总显得捉襟见肘，一切词汇套用在她身上都显得贫瘠而乏味了。
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，如果美貌可以杀人，这个世界都将是她的俘虏。
包括他。
但是，这只是一个比喻，他永远不会为任何事物驱驰，即使她有着令他欣赏的皮囊。
“你是布鲁星人？”男人问她。
“什么？”她显得有些困惑。
“你是这个星球上的人么？”他换了个方式又问了一遍。
“不，”她摇摇头，“这个星球是我的。”
“我不是人。”
她说的话像是在开玩笑，但她眼中却无比认真。
他觉得有些可笑：“那你是什么？”
她歪着头想了想，青丝从脸颊滑落，衬得那张脸白玉无瑕，带着几分天真的稚气：
“我是神。”
他有些不耐烦地扯了扯嘴角：“我不想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，告诉我，你是怎样把外面的人拦下来的？”
“外面的人？”她更惊讶了，“外面还有人？”
说完，她微微侧首，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：
“有二十个人……好奇怪啊，他们的血脉，怎么和那些孩子完全不一样呢。”
他有些烦躁地用食指击打着扶手，另一只手按住太阳穴，压抑着心头的暴躁。
这个女人看起来脑子不太好。
也正是这一动作，让她注意到了他的腿：
“你的腿……”
他眼神一暗，眼底涌动着森森杀机。
“……明明一点事都没有，为什么要坐轮椅呢？”她缓步走上前。
明明她的动作很慢，但是却在眨眼间来到了他的面前。
她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奇怪的韵律，只是看着，就有一种目眩神迷之感。
“你在说什么……”他眉头紧锁。
她的手虚虚地悬于他的头顶。
他动弹不得。
心中一片骇然。
许久之后，她收回了手，有些失神。
“怎么了？”他低声问她。
她这模样，还有几分可怜。
像是被抛弃了一般，无措又惊惶。
那双浸润过春水般的眸子，美丽得让人不禁软了心肠。即使是最恶毒的人，也无法在这双眼睛前说一句重话。
“我的孩子死去了……”她低低叹着，席地而坐，伸手撑着草地，仰头望着天空，“在你的身上，我看到了他们的影子。”
刚才那瞬间的哀伤似乎是他的错觉。
“疯女人。”他低声嗤笑道。
“你应该喊我妈妈。”她伸手敲了敲他的膝盖，眼中带着慈爱。
“……”他长眉一拧，嘴角跟着压了下去，“滚。”
如果不是他此刻动弹不得，他真想直接杀了这个胆大包天的疯女人。
即使她有着一张他很喜欢的脸。
“坏孩子。”她轻声嘟囔着，又抬头望着天，“我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。”
“……”
“如果不是我睡得太沉，他们……”她呢喃着，但眼中的悲伤却只存在了片刻，那双漂亮的眼睛很空灵，里面什么都没有。
任何情绪都不能在这双眼里停留太久。
“好了，不说他们了，”她收回视线，望着他，“你叫什么名字。”
他低哼一声，没有理会。
“你可真叛逆，”她眼中带着不赞同，那只漂亮的如同暖玉一般的手探向他的眉间，“如果是在从前，我一定会狠狠地教训你一顿。”
“但现在，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了。”
随着她带着叹息的一声落下，微凉的指尖落在他的眉心，那一瞬间的触感让他的灵魂都跟着战栗起来。
像是有什么远远凌驾于他的灵魂层面的东西，在窥探他。
这种令人震悚的感觉只存在了短短一秒，她很快收回了手。
此时，他眼中已是一片暗沉。
这个女人……
“放心，我没有看到太多东西，”她对他说道，“你叫‘籍’是么？”
“你是神？”他很快换了一副语气，不再像之前那样高傲自矜，而是与她平等对话。
“是的。”她很满意他的态度。
“你有名字吗？”他接着问道。
她摇摇头：“我没有名字，但我在人类世界的时候，他们曾称呼我为……”
说道这里，她卡住了。
他探寻的视线落在她身上。
“……不记得了，”她的眼神有些无辜，“好像是姓姜吧。”
“因为我记得，第一个和我对话的孩子，她就姓姜。”她似乎陷入了回忆中。
他没有打断，眼中一片深沉。
“那时候我栖居在一条河里，他们将那条河命名为‘姜水’，于是他们部落都沿用了‘姜’这个姓氏。”
“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名字称呼我的话，你就叫我姜芝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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