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刘豫
宋神宗元丰八年
河北永静军阜城
夕阳西下，塞雁南飞，炊烟渺渺，山川纵横之处，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中传来几声叫骂……
“文才！文才！天擦黑咯，在干啥呢！今儿刚弄了些油榨鬼，再不回来可就没了！”一个中年妇女站在村头用方言高声喊道。
她的喊声却没有得到回应，气得她跺脚叫骂：“你个狗等对再不回来，晚上别想进家门！”
这话一出才算是从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一声“诶，这就回！”
夜晚，不大的房子内坐了一家四口，虽然有些挤，倒也显得温馨。
“你个狗等对，整天往那些山沟沟头钻做什么？要是被蟒羔子咬了可咋办？”白天那中年妇女在餐桌上喋喋不休。
这边的男子刚说了两句，便遭到他的白眼，妇人出言讥讽道：“你个大头鳖叫啥呢？前天被人骗了十文钱，整就一鬼出皮，豫儿功课落下也不见你督促，成天瞎混！”
在叽叽喳喳中，这顿饭算是吃完了，但是以后还能不能吃得上就难说了……
几个差役模样的人在保长的带领下在村中东窜西窜，不一会儿就到了那妇人家，为首的差役问道：“你们家青苗钱五贯，夏收之后还官府一贯利息！在这里摁手印！”那差役二话不说便拿出一张几乎盖满了手印的纸。
妇人不知所措，急忙喊来自家男人，那男人点头哈腰，对差役说道：“这……上差，我们家今年收成不错，不……不用这青苗钱。”
“嗯？收成不错？”那为首差役又从属下那里接过一本账册，翻到一页对男人说道：“收成不错怎生尚欠衙门一贯半钱？前年官家恩旨免除尔等徭役已是莫大天恩，如今还敢撒谎！你们这些刁民，青苗钱是官家给你们的恩典，你们偷着乐吧！”
看着那明晃晃的刀枪，最后男人还是摁了手印，领了五贯青苗钱，却根本高兴不起来，因为去年也是因为这青苗钱，反倒欠下一贯半，勒令今岁缴清，否则就要吃板子！
小刘豫在一旁看到了父母对一个小小的衙役点头哈腰，看到了父母对衙役百般求饶，看到了父母满面愁容，欲哭无泪，他母亲抱着他说道：“儿啊，你要好好读书，出人头地，才不能被欺负啊！”
说着说着，这个一向强势的女人也流下了热泪，这一刻，刘豫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责任。
宋哲宗元符三年，一个年轻人欣喜若狂，他高中了，位列三甲，赐同进士出身，如今总算有出人头的一天，中了进士就算是脱离了平民阶层，终于可以过上他想要的锦衣玉食的生活。
但是为官之后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得志，先后任职忠州签判、秘书省校书郎、著作佐郎、合门宣赞舍人等，仕途不算顺风顺水，但得过且过吧，毕竟手中有特权，只是这离真正的出人头地还差很远，他要永远没人能欺负自己，欺负家人，哪怕是当朝相公、皇帝，都不可以！
赵佶政和二年，刘豫终于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转机——被任命为殿中侍御史。
御史台上分三院，分别是台院，殿院，察院。三人共分给九人掌管，一是侍御史，二是殿中侍御史，第三就是监察御史。
殿中侍御史，位列正七品，掌纠弹百官朝会失仪事。
但是很快就出事了，刘豫被谏官弹劾侵占民田，根据宋朝的传统，一旦这事儿被坐实那么他的种种过往都会被查个底朝天，那么这个殿中侍御史是决计做不成了，好在赵佶不愿意揭露他的丑事，也可能是爱惜他的才华，也就下诏不予追究，这件事也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。
如果刘豫就这样碌碌无为，终此一生，或许后来就没有名噪一时的伪齐皇帝，但他不久又上书言礼仪制，这次算是惹到了赵佶，直接让他滚到浙江去了。
宣和六年，属于刘豫的时代才正式开启，这一年他改判国子监，迁河北提刑。
靖康元年金军南侵，刘豫弃官而走，建炎二年，户部尚书张悫举荐他为齐州知府……
“这张悫，举荐哪里不好，非要吾来这齐州，金人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！这这这，这岂不是找死？”刘豫在府衙中向主簿抱怨道，然后在院中来回踱步。
“官人，要我看不如降了？说不得还能赐官封侯，出将入相，不是比在这大宋朝廷好么？”那主簿看来也不是泛泛之辈，三言两语便想出一条妙计。
刘豫听闻此言停下踱步，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说道：“但史书之上？”
主簿嘴角微微上扬，凑到他耳旁轻声说道：“待大金取得天下，官人便是开国功臣，史书之上只会说官人弃暗投明的！再者说，那张邦昌之例不就在眼前嘛？”
刘豫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，但随即又担忧道：“万一金人不愿该当如何？”
主簿嘿嘿一笑，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，他思索一会儿立刻便领悟了。
“有此物在手，还怕金人不重用官人？”主簿附和道，这更加坚定了刘豫降金的念头。
“但是如今大战在即，会不会被认为是奸细？”他又抛出一个问题，看起来刘豫对降金并没有十足的信心。
那主簿思索一阵后回答道：“官人不必忧心，金人并非是无谋之辈，势必知道官人一片忠心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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